1945年被任命为中国驻联合国常任代表的蒋廷黻是邵阳人。1906年,他11岁,和他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走路去长沙。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1965年春,他卸下驻美大使一职后,哥伦比亚大学请他口述他一生治学与从政经历,他提到了那次出远门。
他说他到湘乡时以为到了外国,因为湘乡人说话他不太懂。到湘潭后,他亲戚带他去与他家有生意来往的一家铁器店“做礼貌上拜会”。进门后,店主给蒋廷黻和他亲戚每人奉了一杯茶及一包用红纸包裹着的东西。这个东西,店主告诉他是槟榔。从未接触过槟榔的他感到很新鲜,当即打开拿了嚼在嘴里,“谁知又辣又热,把嘴弄得非常难过。”差不多60年过去,他还记得当时的感觉。不过,即使难过,他也没贬低槟榔,“湘潭人对嚼槟榔很感兴趣,长沙人亦复如此。”他在哥伦比亚大学如实口述当年他的所见。
尽管现在槟榔鲜有用红纸包裹,但见面递颗槟榔的习俗沿袭至今。
后來,若干年过去,蒋廷黻去了越南,发现越南人“也好此道”。“可能湘潭长沙两地的人在某个时期与越南人有某种关系。”身为著名外交家和历史学家的蒋廷黻如是推断。
遗憾的是,这位敏锐的历史学家虽然作出了上述推断,但并没有花时间去找相关史实去论证。湘潭长沙两地的人真在某个时期与越南人有某种关系?至今是个迷。
不过,能够找到的史实是,越南人早在长沙、湘潭等地被封为长沙国的汉朝,即有以槟榔为礼的记载。据《太平御览》卷九七一引《九真蛮僚俗》载:“九真僚欲婚,先以槟榔子一函诣女,女食即婚。”九真僚即今越南中北部。另,在紧邻越南的马来半岛西岸,也有以槟榔为礼的习俗,《文献通考》关于哥罗国(在今马来半岛西岸)有如是记载:“嫁娶初问婚,惟以槟榔为礼,多者至二百盘。”越南紧邻的柬埔寨,古称真腊,《宋史》卷四百八十九的《外国五·勃泥》有记载:“客至,屑槟榔、龙脑、香蛤以进”“以槟榔相遗,此风俗待宾之厚意也”。
历史上,槟榔作为贡品,早在汉初即现身长安的上层社会,司马相如在《上林赋》中写道:“流落胥如,仁频并闾”。仁频即槟榔树,并闾即棕树。
乾隆年间湘潭的一次瘟疫过后,因食槟榔得以幸存的湘潭人慢慢将清初仍为上流社会奢侈品的槟榔变成了百姓见面就会互赠的寻常物。
“拜年客人到我家,一口槟榔一口茶”,在远离原产地的湘潭,作为待客之礼的槟榔,仅因它曾救万千民众于瘟疫?还是真如蒋廷黻所说,“可能湘潭长沙两地的人在某个时期与越南人有某种关系”?至今无人能解。